作者:柯杨 来源于:中国民间故事网
深深扎根于数千年农耕文化基础之上的庆阳民间工艺美术,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在刺绣、香包、皮影、剪纸、石雕、泥塑等诸多门类,传人辈出,生生不息。然而,在我国经济、社会大变革的今天,一切民间传统文化都面临两难的选择和空前的挑战,庆阳民间工艺美术也不例外。
民间工艺美术作品近年来的变化,从表面上看,似乎只是增添了新的题材、选用了新的材料,改进了加工的方法,放大了作品的尺寸等方面的变化,而在本质上,却反映出了民间艺人们观念的进步,这主要表现在他们一方面全力以赴抢救和继承传统;另一方面又与时俱进、锐意创新,力争在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两个方面获得双丰收。
据笔者调查,目前民间艺人们的创作趋向,大体上可以分成两大类:一类是强调传统工艺品历史文化积淀的深厚及其存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比较侧重于传统审美观念与技艺的继承与发扬;另一类则比较侧重于在传统基础上为适应时代要求的创新。前者大都将目光投向过去,主张传统民间艺术的循环、再现,努力挖掘和恢复那些业已消失或即将消失的有价值的作品和技法,以保持“原汁原味”为己任;后者则将目光投向未来,在市场经济的驱动下,主动适应变革,以重整、改造和创新为己任。对于这两类创作趋向,笔者认为都有其存在的理由,地方政府和文化部门都应当加以支持,不应该是丹非素,扬此抑彼。因为艺术的发展与变革,有它自身内在的规律,不以人们的主观意志为转移。再说,既没有一成不变的“传统”,也没有脱离传统的所谓“创新”。在庆阳市范围内,比较特殊的是刘玉玲的布贴画和撕纸画。她在1985年受到杭法基先生布贴画的影响,着意学习。兴趣、巧思加勤奋,使她探索出了“因材施艺,自然巧得,似与不似”的创作思路和堆积、重叠技法,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现代艺术风格。至于其他大多数民间艺人,不论是传统派还是创新派,大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形成了互动的架构,互补的格局,只是在继承传统技巧方面因师承的不同而在风格上有细腻与粗犷之别;在创新程度上,也因受外地民间工艺美术作品构思与技法影响的多少不同,而有明显与隐约之分。因此,笔者把这两大类创作趋势,用乌丙安先生提出的“原生形态”和“再生形态”这两个概念加以概括和区分。
原生形态的民间工艺美术品,是传统农耕社会人们精神生活需求的必然产物。它不供外人欣赏,不作商品出售,主要是以农民们信仰观念和审美情趣的物化形态而存在,是他们在日常生活、岁时节日、信仰祭祀和人生礼仪中不可缺少的文化标志与符号。比如,刺绣和剪纸中的龙、蛇、虎、蛙等,追根溯源,大都反映了原始的图腾崇拜意识;而鱼、莲、石榴、葫芦等图案,则充分表达出古老的生殖崇拜意识。至于包孕着祈求风调雨顺、免灾祛病、多子多福、延年益寿、吉祥和顺等内涵的绣品和剪纸就更加丰富多彩了。其突出的代表性民间艺人,有马秀珍、赵丛梅、赵爱霞、朱惠琴、张粉妮、段彩霞、尚秀琴等。原生形态的民间工艺美术品最初的意蕴和功能虽然随着时代的进步而不断弱化,但其审美价值却随着人们对中华民族传统文化自觉性的提升而逐步增强,尤其在保存形象的、有价值的文化记忆方面,具有文字记载形式无法替代的重要作用。
再生形态的民间工艺美术品,虽然源于悠久的传统,却在当代开放性社会和市场经济的双重影响下应运而生。题材的拓展、形制的放大,作品的系列化和制作工艺的改进等,都是这类工艺品值得注意的方面。比如,以贺梅英、计清母女为核心,动员了六七个人,花了半年时间合作绣成的“九龙呈瑞”和“九风朝阳”大型挂件,布局合理,做工细致,气势恢弘,表现力很强,这显然是为了适应宾馆大堂、会议室或宽敞民居客厅美化的需要而制作的。那些超出演出需要的巨型皮影人物造型和很难在胸前佩带的硕大香包等等,也同样具有这种性质。再如,将传统的单幅小型张剪纸系列化,变窗花为大型的壁上挂图,则是再生形态民艺制品的又一突出特点。如张雪峰的“梅、兰、竹、菊”四条幅剪纸,长条横幅“老鼠嫁女”剪纸和“水浒传一百单八将”系列人物剪纸,赵东阳、曹献琴夫妇的“百象图”剪纸等,都是将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人物或动植物汇集成一幅幅大型作品,仔细欣赏,回昧无穷。至于石雕艺人庞清河的“三顾茅庐”、“刮骨疔毒”、“二十四孝”等,也在继承传统技法的基础上有所创新,在人物的面部表情处理上,更加生动、更加个性化了。十分明显,再生形态的民间工艺美术品的出现,乃是为了满足当代人群文化生活的多方面需求,是传统民间艺术在我国现代化进程中的发展。
那么,民间工艺美术的转化如何少走弯路,并力争取得更多更大的成果呢?笔者认为关键有二:一是对传统民间文化的重要价值要有深层的理解;二是如何准确选取优秀的民间传统文化元素,使它们在新时代的重组、整合、嫁接、创新获得完美的展现。中华民族文化艺术的发展史告诉我们,继承传统是创造革新的前提,而创造则是传统的延续和再生。对于“传统”与“创造”二者之间的这一辩证关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有关文件中,在论述“世界文化记忆”这一概念的重要性时,也有精彩的阐释,其中指出:记忆对创造力来说,是极端重要的,对个人和各民族、各群体都极为重要。因为这是他们创造的灵感的源泉,是他们得以打开智慧之门的钥匙。因为,人类智力的进步和创造性是在继承前人成果的基础上有所创新的。不对传统文化加以抢救、保护和继承,就会丧失文化的记忆,也会失去创造的前提。
庆阳市一区七县作为一个传统民间工艺美术创造的合格“文化空间”,在抢救、保存、继承和创新方面都取得了突出的成就,其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其中最根本、最重要的一条,是由于这里的干部和群众大多数已经有了文化自觉意识,在认识上已经初步实现了从自发到自觉,从感性到理性的转变。
(本文原载《甘肃日报》2004年7月9日)
文章来源: 民俗学博客-观复草堂——柯杨的空间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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