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次田野作业调查了四川德格《格萨尔》说唱艺人阿尼的基本情况、生存环境和现状，说唱史诗的情况。调查发现，艺人的生存现状及说唱《格萨尔》史诗的境况都不容乐观，因而关心、研究、保护艺人是很现实的问题。报告就保护艺人、建立艺人及其说唱作品档案提出建议，同时提出如何解决“关心艺人生活现状与保护其生活的艺术环境”的问题。〖ＺＫ）〗

［关键词］格萨尔史诗；说唱；阿尼；现状；传承

［中图分类号］I207;K825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008-7214(2005)04-0084-07

《格萨尔》是世界上最长的一部活形态的英雄史诗，有120部，100万诗行，2000多万字，仅就篇幅来说，比世界上的五大史诗——古巴比伦的《吉尔伽美什》、古希腊的《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古印度的《罗摩衍那》、《摩诃婆罗多》的总和还要长，堪称世界史诗之最。（降边嘉措，2003：4）令人称奇的是，它至今仍在藏族群众尤其是牧区民众中广泛流传，康区有这样一句谚语：“每个藏人的嘴里，都有一部《格萨尔》。”①并且现在仍在不断的流传中变长，不断有新的收藏本或手抄本出现，不像其他的五大史诗早已成了只能供人阅读的文本史诗。作为一部活形态的史诗，《格萨尔》引起了世界上30多个国家学者的关注。说唱艺人是《格萨尔》最直接的创造者、最忠实的继承者、最热情的传播者，他们的说唱直接关系到这部史诗的发展、流传和演变。说唱艺人的大量存在，既是活形态史诗的最好例证，同时也为我们提供了广阔的研究空间和大量田野作业的鲜活材料，对我们深入研究口传艺术的创作、演变规律，研究艺术发生学，认识民间文学与精英文学、口传文学与文本文学之间的关系，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因此，说唱艺人应该得到更多的关注和重视。以往的研究对象偏重于史诗本身，而忽视了说唱史诗的艺人，因而我们对于《格萨尔》说唱艺人的关注不够，许多优秀艺人默默地去世，致使大量说唱资料未能保存下来，人亡歌息，造成了无法弥补的巨大损失。据杨恩洪教授的研究，目前《格萨尔》史诗处在史诗发展的第四个阶段，即大量铅印本发行、流传，艺人的口头说唱趋于消失的阶段。（杨恩洪，1995：23）

这次调查的目的，就是看看在这个阶段，同时也是现代化进程日趋加快的今天，《格萨尔》说唱艺人的现状如何？他们在想什么？又在做什么？艺人说唱的传承情况如何？在此基础上形成的田野报告，期望能为更宏观地研究说唱艺人群体提供鲜活的个案。通过查找资料，询问专家，我了解到，目前在四川藏区，阿尼是已知的、健在的艺人中最年轻、影响最大的一位，也是全国《格萨尔》办公室重点关注的艺人之一，于是决定选他作为调查对象。

2004年8月4日至8月6日，我住进了四川省德格县更庆镇阿尼的家中，进行了3天的参与观察，主要调查了艺人阿尼的基本情况、说唱史诗情况、生存环境、现状，主要采用观察法和参与式调查。材料来源主要是艺人及家人的口述材料，同时参考了专家学者提供的材料和媒体报道。

一、阿尼简历

阿尼，1942年6月出生在四川省德格县柯洛洞乡色巴沟村，原名四郎多登，幼年时因长得逗人喜爱而被当地活佛赐名“阿尼”，意为“乖巧、逗人喜爱”之意。现在他的真名反而没多少人知道。阿尼身体很健康，从外表很难看出他的真实年龄。关于阿尼的年龄，许多报道说法不一。他本人称是1949年10月出生，这里采用的是德格县公安局颁发的身份证上标注的出生年月。他的父亲何珠是名藏医，后来成了“四类分子”，在监狱里关了9年，最后一年一直卧在床上，出狱时手脚都不行了。出狱后，才慢慢好起来。因为父亲的原因，加之家里很穷，阿尼只上了7天的学就回家放牧。关于阿尼上学，也有不同的说法，在张剑的《难解的“斯芬克司之谜”——〈格萨尔〉说唱艺人的故事》（载《中国西部》2002年10月号）里，提到的是阿尼读了两年书就辍学。在尹向东的《艺人阿尼》（载《甘孜日报》2004年7月7日）中提到，阿尼自小没上过学，一点也不懂藏文。他从小就对歌舞、故事很感兴趣，是当地的文艺活动的积极分子。他从小经常梦到一位骑白马的人，到了15岁时，梦中骑白马的人即格萨尔的化身曼青热嘎（藏语音译，莲花生大师点化的名字）正式告诉他，今后要好好说唱《格萨尔》，并要保重身体、保护好嗓子。从此他开始偷偷地边学边唱《格萨尔》。然而，当时的极左环境不容许他唱下去，工作组说，在新社会，怎么还能再唱封建迷信的东西，而且听和讲《格萨尔》，会耽搁时间，影响生产。工作组因此一次次地批斗他，有时还把他父子俩一起批斗，说是他父亲教他说唱的。于是父亲不许他唱，每当工作组批斗他父亲一次，父亲就打他一次。他灰心的时候，村里的老人们却又一再要求他说唱。看到老人们听说唱时的激动的表情，他只能悄悄说唱英雄格萨尔。关于阿尼父亲的处境，在康珠的《德格至宝》一文中，说阿尼的父亲是一名手工艺人。在尹向东的《艺人阿尼》（出处同上注）中，父亲是四类分子，关在监狱。1977年，父亲从监狱里放出来。而我在2004年8月第一次调查中，阿尼又说，他的父亲在他说书时打他，不准他说唱。在我2004年9月7日晚上9点40分的电话调查中，他说，父亲大概在1961、1962年间，被关进了监狱，在监狱里关了9年。1981年，他与妻子卓玛拉措、巴青（教他《格萨尔》唱腔的老师的弟弟）三人被邀请到四川人民广播电台录制《赛马称王》和《霍岭大战》（上、下）。他们三人的说唱一经四川人民广播电台广播，立刻轰动了康藏高原、云南省迪庆藏族自治州，许多老人将收音机的波段锁定在四川人民广播电台的频率上，并且不准家里任何人去碰收音机，怕再也找不到这家电台。他们的说唱甚至传到了南亚的印度、尼泊尔，让许多居住国外的藏族同胞激动不已，认为这是祖国思想开明的具体表现，并与家乡取得了联系。（杨恩洪，1995：80）1984年阿尼参加了拉萨举办的全国《格萨尔》说唱表演，获得优秀奖。后来又在青海、西藏昌都举行的说唱表演中获得奖励。为庆祝北京亚运会的举办，1990年他参加了民间艺术交流大会，并因说唱《格萨尔》，获得民间艺人的证书。2003年他再次来到四川人民广播电台，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录制《格萨尔》。2004年参加中央电视台十五频道开播的表演。2004年7月，参加了在西北民族大学举办的“格萨尔创作千年纪念学术研讨会”。在1984年和1990年曾到印度尼泊尔去朝拜释迦牟尼、莲花生大师的遗迹。

第一次从成都说唱《格萨尔》回到德格后，阿尼在德格印经院做了8年的雕刻经板的工作，闲暇时义务教大家唱山歌、跳锅庄。从德格印经院出来后，他又做了9年多的药材、皮货、饰品生意。业余时间有时也说唱《格萨尔》史诗。在四川省德格县委书记龚建忠的过问下，2003年9月起，他被安排在德格县文化旅游局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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