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锡诚 来源于:中国民间故事网
鬼神崇拜、灵魂信仰(对自然力的崇拜和对人格化的神灵的崇拜)、巫术迷信等文化现象,是人类处在野蛮时期低级阶段上发生的一些文化现象,既是历史发展的必然,又是历史发展的局限,是任何族群都无法跨越的思想形态。马克思说,这是社会处于低级阶段上“人的较高的特性”。(注:马克思.路易士·亨·摩尔根《古代社会》一书摘要[A].曹葆华译.马克思恩格斯论艺术[C].(第2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5.)这种滥觞于野蛮时期低级阶段的鬼神崇拜、灵魂信仰、巫术思想,是任何民族都无法超越的,它们一经产生,便在知识和科学无法达到的领域里驰骋纵横,并跨越了不同的社会制度——奴隶制社会、封建社会、以及社会主义低级阶段——和千年万载的漫长的历史途程,而至今一直绵延不绝。这类神秘文化因素也渗透进了或杂糅进了口述文学、神话、表 演艺术和手工艺中,与其内容融为一体,甚至成为民间创作的思想灵魂。这大概是毋庸 讳言的常识。要想把鬼神观念、灵魂观念、巫术观念等从民间创作中剔除出去,使民间 创作变成至纯至美的文艺作品,那不过是一种无法实现的妄想,除非改变民间文化的内 容和性质,别无他法。
巫术问题,在我们的国情下,是最尖端、最敏感的意识形态问题之一。其实,在巫术问题上,古今中外的理论和阐释已经很多了。我认为,20世纪功能学派文化学的代表人物马林诺夫斯基说过的一段话,对我们今天仍然有重要的认识价值。他说:“无论有多少知识和科学能帮助人满足他的需要,它们总是有限度的。人事中有一片广大的领域,非科学所能用武之地。它不能消除疾病和腐朽,它不能抵抗死亡,它不能有效地增加人和环境的和谐,它更不能确立人和人之间的良好关系。这领域永远是在科学支配之外,它是属于宗教的范围。……不论已经昌明的或尚属原始的科学,它并不能完全支配机遇,消灭意外,及预测自然事变中偶然的遭遇。它不能使人类的工作都适合于实际的需要及得到可靠的成效。在这领域中欲发生一种具有实用目的的特殊仪式活动,在人类学中综称作‘巫术’。”(注:马林诺斯基.费孝通译.文化论[M].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7.48.)他的意思归纳起来不外两点:(1)人类的知识和科学不论如何发达,都无法解决人类遇到的所有问题,“人事中有一片广大的领域,非科学所能用武之地”,而这一片科学不能用武的领域,就是巫术大显身手的地方。(2)巫术产生于人类自身的需要,只要人类有需要,巫术就会相应地发生并在许多领域里发生影响,特别是在人的健康领域。
马林诺夫斯基的文化论可能存在着这样那样的缺陷,但他于20世纪20年代发表的巫术的这个论断,是正确的、科学的,甚至也应是符合唯物史观的。多年来,在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下,我们流行的文化理论,总是把文化看成是纯而又纯的圣物,不允许掺杂任何杂质,凡是一切不符合想象和理念的东西,都归之为封建迷信和毒素,大加挞伐。殊不知,原始时代的先民,既相信科学,也相信巫术,一方面使用弓箭射猎和使用火烧烤,而另一方面又施展种种巫术以求达到既定目的;现代社会里的文明人也是一样,既相 信科学,也相信巫术。事情往往又会像马林诺夫斯基所说的:“经验和逻辑有时会一毫不错地向人说这里是无能为力了,但是人的整个机体反抗着这束手无策,而且常是事到临头,要束手亦无从束手。若是你正在半途遇到了风浪,或是受到了敌军的袭击,或是耕种到一半,天旱或大雨起来,试问你怎么办?就在这种情形中发生了巫术的活动。初看来这种活动既是愚昧又是无用,于是在我们文明人看来觉得神秘不堪,因而见到土人们用符咒来稳定风浪,或用仪式来驱蝗除螟,或用跳舞来消灭敌人时,一定认为这是一种愚不可及的野蛮行动。可是我们不要忘记,在我们自己的文化中,也有种种迷信认真地遵守着。”(注:马林诺斯基.费孝通译.文化论[M].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7.50.)这种双重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仍然存在于我们当代人中间。在日常生活中,对征兆的笃信和对命运的预卜,不是常见的现象吗?在政治和仕途上遇到厄运时,最典型的是“文革”中遭到恶劣的处境和非人的迫害而看不到出路时,不是不少人都不由得相信起命运——命不好或命中注定——来了吗?这种矛盾的现象在爱情中更为普遍。当下恋爱中的青年人,常以“缘分”为标榜。这种观念和说法,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是不可想象的,但在如今成为时髦。得不到渴望的爱情者,常会在暗中对对方施行一些类似咒语或符咒的手段;而失恋中的人,则更是常以咒语的行为以求达到某种目的。人们不禁要问:这些莫名其妙的咒语,捕风捉影的仪式,究竟能满足些什么需要呢?相信疾病和厄运能用符咒和仪式来化解或驱除吗?马老先生说:“若我们深刻地分析一下,却不难见到这些动作,不但满足着个人机体的需要,而且是一种重要的文化功能,在社会中有它的价值。”巫术起码能在知识、理性和科学无所用武的地方和时间,给那些需要的人们以心灵的满足和抚慰吧!如果说得更积极一些,那么,“在个人方面,巫术可以增加自信,发展道德习惯,并且使人对于难题抱着积极应付的乐观信心与态度,于是即处危难关头,亦能保持或重作个性及人格的调整。在社会方面,它是一种组织的力量,供给着自然的领袖,把社会生活引入规律与秩序,它可以发展先知先觉的能力,并且,因为它常和权势连在一起,便成为任何社区中——特别是初民社区——的一大保守的要素。所以,由发展社会风俗,巩固社区和文化的组织,而使变改与暴动不易发生和使各种活动更有效率的进行,巫术就尽了一种重要的文化功能。”(注:马林诺斯基.费孝通译.文化论[M].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7.73~74.)
宇宙、自然、人事,都是无限的,是人的知识、理性和科学无法穷其究竟的。巫术、宗教与科学,就都是人类文化的共同的构成因素,都是与人类共始终的。与把宗教看作是人类精神的鸦片一样,把巫术看作是精神领域里的封建毒素,同样是机械唯物论,而非历史唯物论,企图以非文化的方法和手段消灭巫术,不仅是违反文化发展规律的,也是徒劳的。
中华民族的文化精神是生生不息、自强不息
世界文化是多元的,也是多样的,不同文化之间相互依存又相互交流。保护不同民族文化的独特性,乃是保持人类文化多样性的前提。《伊斯坦布尔宣言》在强调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性时指出,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文化多样性的熔炉”和“可持续发展的保证”。每一个民族和群体保护了自己本土文化的独特性,也就是为世界文化的多样性和人类的创造性作出了自己的一份贡献。中华文化也是人类多元文化中的一员,而且是四 大古文明中唯一没有断流的文化。中华文化的核心或精髓,就是中华文化所体现的中华民族精神,或称为中华民族的文化精神。要保持中华文化的独特性,弘扬中华文化的优良传统,重要的是弘扬中华文化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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