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帆 来源于:中国民间故事网
满族口头叙事在传承上也带有鲜明的区域生态特点。在现代化传媒尚未产生的传统社会里,为了打发漫长的冬季以及其他闲暇时间,调剂单调贫乏的日常生活,满族民间形成了多种娱乐性的民俗,这些民俗活动多是在庭院和居室内进行的,如踢毽子、抓嘎拉哈、唱蹦蹦戏、驴皮影,以及说书、讲故事等。在冬季的长夜里,满族民众喜欢围坐在火盆旁听书讲故事,尤其是情节曲折生动的长篇故事。满族三老人故事家的采录者曾记述了满族民间故事传承活动的时空生态特点:
冬季是农闲季节,寒夜又那样漫长,于是,躺在温暖的炕头上,或围坐在火盆旁,嘴里吧嗒着旱烟袋,也许手里纳着鞋底等活计,手不闲,嘴也不闲地讲述着。夏季挂锄季节,夜晚坐在大树底下,或在庭院里,以此来消磨暑天的酷热。秋后扒苞米或扒蚕茧,需要人手多,讲故事会吸引来劳动帮手,还会忘记了疲劳……这就是三位故事家的传承人讲授故事的大体时间和地点。就是在这样的民俗活动中,生活在岫岩的民间故事讲述家们,一代一代地沿着祖承线路,把民间故事这一宝贵财富传承下来的。③
满族民间叙事活动特色的形成,除了民族历史、社会文化等背景因素外, 主要与满族居处的自然生态环境有关。三老人故事的采录者对东北满族民间叙事活动以及农耕民众闲暇生活的描绘,具有一定的典型性,基本道出了满族民间叙事创作与传承在时间与空间上的生态背景及其特点。
二、满族民间叙事中的生态思维
从文化发生学的角度来看,民间叙事文本是人类的行为和思维对其所直观感知的生活世界的一种构形。只有人类的行为和所处的生态时空背景相互作用,相互阐释,才能产生叙事文本的意义。民间叙事文本中展现的自然景观以及生活图景,体现的是一种文化的行为体系,因此,叙事的文本空间也可视为现实生活空间的缩影。“存在决定意识”,满族民众世世代代生存在东北区域,这一自然环境中的各种生态因子,必然成为他们构建叙事作品内容的主要材料,因而投射此中的生态思维也是显见的。
以满族神话为例,神话是人类最早产生的精神创作活动,是人类最初的文学,表现的是人类对自然界最初的认识。原始人类的生产力十分低下,在千变万化的自然界面前,原始初民无能为力,风、雨、雷、电、洪水、猛兽时时威胁着人类的生存。由于当时人们的认识水平有限,对于这些自然现象既无法认识,也无法改变;对于日落月出、昼夜演替、四季轮回、动物植物的生长习性等更是无法理解。而这些自然现象与自然物却每天都伴随着他们,于是,原始人类只能从自身入手去认识身外的那个光怪陆离的自然界了。满族神话便体现着满族先民的这种生态认知。在满族先民看来,天地间的万事万物与人类一样都是有生命的,在这些自然物的背后,都有一个神在支配着,“万物有灵论”也由此而生。满族三老人故事家在《人的来历》、《太阳和月亮的来历》、《海伦格格补天》、《神农婆与百谷仙姑》、《天为什么下雪》等神话中对支配世间万物的神灵的由来的解释,对这些神灵事迹的说明,以及幻想出来的种种关于众神的故事,反映的便是满族先民对人与自然关系的这种最初认识,同时,这些神话也从某一侧面对人类的文化史作了折光式的映现。如李成明讲述的《神农婆与百谷仙姑》④,便是一则关于神农的叙事神话,解释的是自然界中五谷的来历。这一神话以原始性的思维及充满谐趣的情节,解释了人类最初对五谷的辨识,以及人类最初掌握五谷耕作的艰辛。神农是我国最早从“猎人时代”步入“农人时代”的文化创始英雄,满族的这则神话反映了农业开始发明时的艰辛,向我们透露出农耕在北方民族兴起阶段的某些有关自然生态与人文活动的信息。
在满族三老人讲述的故事中,表现人类与自然生态关系的作品占有相当大的比重,满族民众投射此中的生态思维也十分生动。比较突出的是许多故事都借助一些神奇的幻想,突出“人为万物之灵”,在自然界压力面前的克敌制胜、无坚不摧的豪迈气概。一些故事中的水怪、石怪、山妖、旱魔、毒龙、怪兽等凶恶形象,其实都是满族民众生存环境中那些危害人类的自然界异己力量的化身。故事中,主人公或是直接同它们进行艰苦卓绝的斗争,或是历尽千辛万苦寻取某种宝物,凭借着宝物的神力,镇伏或消除了这些威胁人类生存的祸害。其中一些故事是以农耕村落的生态环境为背景,反映满族民众如何战胜灾魔,开展生产,寻求幸福生活等内容,曲折地表现了满族民众渴求提高生产力,征服自然、改善生存环境的心路历程。如“枣核儿子”、“蛤蟆儿子”等的形象塑造,便折射着满族民众在大自然的种种压力面前,希冀自身能够变得更加强大,以与各种自然力量抗衡的潜在意识与理想。这些故事之所以在满族民间久传不衰,主要在于故事的深层隐含着人类渴望征服自然的强烈愿望。
还有一些作品着重表现了满族民众如何勇揭自然奥秘,在辽东山区发展柞蚕生产,甚至为此不惜牺牲性命的开拓进取历程。这类故事主要有《放蚕姑娘》、《依西和蚕姑》、《姑嫂石》等。值得注意的是,一些故事在表现满族民众不惜一切代价解开自然界的奥秘,以趋利避害加以利用的同时,又都设置有主人公因泄露天机而遭受到惩罚的程式化情节,此类情节可谓从另一个侧面表现出满族民众对大自然奥秘持有的神秘与崇拜的复杂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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